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飘落的樱花也有多愁善感的模样。

三月头上,女儿就对我说去上野看樱花吧。我诧异,东京的樱花不是要在三月中下旬才次第开放吗?上野的第一波早樱叫“河津樱”,在二月底三月初就盛开了。女儿说想不想先睹为快?想,当然想。我欣喜。从住家附近坐电车,一部头,中间不转乘,几站路便到了上野。

果然,上野的樱花开了。第一次见识河津樱,便颠覆了以往我对樱花只是“淡雅”的认知。相比普通的樱花,河津樱的花枝更像花穗,花朵稠密、红艳,盛开的气势显得热烈,像浓酽的酒有“醇”感。绚丽的樱花树下,忽然,我想起了一个年轻的女孩,和她脸上挂着的淡淡忧伤,不知她现在可好?

那年,我赴日探亲。正是樱花盛开之际。也是上野,女儿与一位叫纯子的日本同事相约赏樱,邀我同行。

铺着垫子坐在樱花树下,说了一些寒暄的话,然后纯子幽幽地说她要辞职了。突如其来一阵风,花枝轻摇,花瓣从树上纷纷飘落。女儿显得有些吃惊,纯子神色黯然。须臾,她说了缘由。

她出生在一个叫与论岛的地方,这是鹿儿岛和冲绳中间的一个岛屿。那里的海和冲绳的一样美丽,她说谁去了都会喜欢那里。她父母在她三四岁的时候就离异了。父亲再婚,把她留给了妈妈。她的妈妈为了谋生离开了与论岛去了福冈工作。她和外婆两人相依为命直到18岁高中毕业。所以她和我们聊她外婆的时候称呼是“妈妈”,而称呼她妈妈时用的是名字美惠子。她说和美惠子18年里都没见过几次面,都是“妈妈”带我长大的。

高中后,她读专科学校,早早地工作了。然而,今年她外婆病倒了,住进了当地的养老机构。护理费十分昂贵,需要亲属每月寄钱。“‘妈妈’养育了我,比起美惠子,我更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。”她说,“现在的这份正式工作又要交税又要付各种保险,还需经常加班,无法另外兼职。所以,我还是决定辞职,时间上自由了,可以安排多打几份零工,这样就可以挣更多的钱。”

或许,樱花有敏感的“体质”和凄美的诗性,樱花树下更适合倾诉哀伤的情绪。那天,纯子说了很多,甚至不介意,我是第一次与她见面的陌生人。女儿和我都说了些安慰她的话,然而也知道是于事无补。想必,此时的纯子更需要的是有人倾听。她焦虑的心情和承受的压力,需要有地方释放。分别的时候,她送给了我们一只装着沙子的玻璃小瓶,笑着说:“这是我家乡海滩边的沙,有空去与论岛玩啊,那里的海,真的很美。”可我分明看见,她的眼眶里,忽闪着晶莹的泪光。

转眼,四年过去了。上野的樱花树下,又让我想起了这个清秀的女孩。“纯子现在怎么样了,你们还有联系吗?”我问道。“妈妈你还记得她呀。”女儿说,“她现在已经回到了家乡,和一个相爱的小伙子成家了,边工作边照料她的外婆,日子过得蛮安稳的。”我听了,内心感到一阵欣慰。那么孝顺懂得感恩的女孩,上苍应该给予她岁月静好。

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” 人自以为是在看花,殊不知,花也在看人。而花看人似乎比人看花来得更为丰富。人世间有多少或美丽或忧伤的故事曾在樱花树下倾诉?故而,让飘落的樱花有了多愁善感的模样……(文/图 周珂银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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